刘师培在《古代以黄色为重》中说道:“近代以来,种学大明,称震旦之民为黄种。而征之中国古籍,则五色之中,独崇黄色。”
黄色“黄”的常用义是“黄色”,本义是古代一种半环状佩玉,“黄”,甲骨文象一个人胸前带着半环状佩玉。
西周时期多在上部加上“廿”形,直到隶变后与本表示两臂的两笔合为一横,形成“黄”字写法。
后来引申表示五色之一,《说文·黄部》:“黄,地之色也。”《易·坤》:“天玄而地黄。”
乃后“璜”用来表示“佩玉”义,“黄”为引申义所专,表示“五色之一”的颜色义。
在宫廷中,黄色代表正统,这一习俗始于黄帝时代,《说苑·辨物》记载,在举行盛大的祭礼前黄帝都要“备黄冕……斋于中宫。”
西周初年,武王伐封用“黄钺”作兵器,兼作仪仗。春秋时期以黄色代表正统,《诗·邶风·绿衣》:“绿兮衣兮,绿衣黄里。心之忧矣,曷维其亡。”即讽刺尊卑不分。
汉武帝在泰山封禅后,下令 :“以正月为岁首,而色尚黄。”自唐代开始“黄”色成为皇室代表色后,历朝历代崇尚黄色,并将其作为高贵的象征。
然而,曾几何时,“黄色”一词,却变成了令人面红耳赤的词汇,成为了“色情低俗”的代名词。
“黄色新闻”“黄色”词性的变化,很多种说法都将其归结为“舶来品”,其起源,来自于两个美国历史上的报业大亨的商业斗争。
新闻界的“诺贝尔奖”——普利策奖的冠名者约瑟夫·普利策便是其中之一。
1883年5月10日,普利策买下了《纽约世界报》,然后刊登大量猎奇新闻和尖酸刻薄的社论,博取了大量的眼球,《纽约世界报》顿时销量大涨。
1884年6月,他雇佣画家沃尔特·麦克杜格尔为其画插图,首开插图报纸之先河,销量节节高。
凭借着漫画《伯沙撒布莱恩和金主们的盛宴》,甚至让民主党候选人斯蒂芬·格罗夫·克利夫兰在大选中逆转颓势当上了总统。
成为报坛新贵的普利策惹来了另一位报业大亨威廉·伦道夫·赫斯特的侧目。
1887年,赫斯特从父亲继承了不断亏损的《旧金山观察家报》,然后对《世界报》进行了仔细研究,后来还研究了普利策本人的为人和管理方式,不久就让《旧金山观察家报》逆转颓势。
1895年,收购《纽约晨报》,当年11月,重新设计出了《纽约日报》,开始报道都市故事,还有罪犯和美女插图。
同样的,赫斯特也取得了成功,报社销量大涨。但是,蛋糕就那么大,赫斯特吃的多了,普利策自然就少了。
为了吸引眼球,博取视线,双方都从最劲爆、八卦、刺激的角度出发,以图在短期内超越对方。
于是乎,一场报业的“内卷”就开始了……
《黄孩子》1895年,普利策在《纽约世界报》里面刊登四格漫画《霍根小巷》,一年后,改名为著名的《黄孩子》,一个美国版的“三毛流浪记”。
《黄孩子》讲了一个身穿黄色衣服、没有牙齿、咧嘴傻笑的“黄孩子”,他使用一种不规则的、奇特的俚语作为台词,这种俚语画在他的睡衣上,用来讽刺时事。
漫画广受欢迎,因此受到赫斯特垂涎。
没过多久,赫斯特就挖走了连环画的原班人马,并且在《纽约新闻报》上同样刊出了“黄孩子”的漫画,在接下来的漫长时间里,双方始终就漫画的版权展开激烈的争夺。
双方如火如荼的商业战激战正酣,一旁的读者却看的兴致勃勃,于是乎,便将这种内容空洞,主体缺乏,没有丝毫的营养,但重在“刺激”的新闻称之为“黄色新闻”。
与此同时,在大洋彼岸的英国,也荡漾着“黄色”的风波……
《黄杂志》1894年,英国创刊了一家杂志,名为《黄杂志》,收拢了一大批“颓废派”的文艺集团。他们的作品,有时带有一点色情意味,但却又称不上淫秽。
然而第二年4月3日,当时极负盛名的英国剧作家王尔德,因同性恋的罪名遭到逮捕。而逮捕他时的一个小插曲,使得《杂志》名声大受损害。
王尔德在被捕时胁下还夹了一本法国作家比尔·路易的小说《爱神》,本来与《黄杂志》无关,然而,由于这本书的封面与《黄杂志》一样都是黄封面的,被统称为“yellowback”。
于是乎,众人想当然地认为这杂志和王尔德同样是“见不得人”的,第二天就有人到《黄杂志》的出版商门前示威,用石头将橱窗玻璃砸得粉碎。
自此之后,“黄色”便与性、色情、恶俗等等概念发生了联系。
黄色=桃色、花边1924年,“黄色新闻”一词流入中国,《国闻周报》认为国外黄色新闻就是那些刻意耸人听闻、引人兴趣的新闻,而所谓“动人耳目之新闻者,不外乎各地暗杀、抢劫、离婚、苟合之事”。
1939年《乐祸篇》中谈及上海色情文化时,提出那些刊登淫文秽词、猥亵文字的小报,以男女暧昧关系为主题,各种“桃色”、“花边”内容,是在“给黄色新闻做材料”。
终于,黄色算是彻彻底底打上了“低俗色情”的标签,并且沿用至今。
以上只是“黄色”词性改变的“一家之言”,除此之外,还有一种说法,虽然牵强,却也有些道理。
在传统文化之中,也有着“黄色”的“不良信息”,这还得从房中术的“黄赤之道”说起……
黄赤之道“黄”之“色情”义主要来源于道教的《黄书契令》和《太微黄书》,前者为天师道房中合气之书,后者是魏晋道教上清派的符咒法术书。
后世天师道于南北朝时期另创一部著作,改编自起源于四世纪的《黄赤经》,并在东晋元熙二年至梁天监十七年间(420-518)改名为《黄书》。
书中记载通神合道之术,这是一种受宗教神学观念引导的秘术,主要在于比拟天地阴阳生化程序,以自身之生气与自然生气相结合,从而长生不老。
然而,书如其名,书中所讲的“合气”之法,措辞过于直白,以至于后世一些禁书之中的词汇譬如“开金门”“挺玉”“摩命门”等皆来源于此。
这些均导致后人将该书视为禁忌。
《全梁文》书中评价:“贪寿忌天,含识所同,故肉芝石华,谲以翻腾,好色触情,世所莫异,故黄书御女,诳称地仙,肌革盈虚,群生共爱。”
该书因其不堪入目的内容,招致多方批评,从而连带着使“黄色”也与色情意义的词语联系起来,低俗、淫秽的语义逐渐凸显。
如清代《憩园词话》:“叹悲黄书蚀,看朱歌断,几处银瓶恨井。最堪怜、娇稚邻娃,梦欢未醒。”
1890年《格致汇编》:“恣黄则女害色,权夺后妃。”
它们均为“黄” 的淫秽含义的产生奠定基础,故而,在此背景之下,黄色成为“色情低俗”的代名词成了必然。
无论是“舶来品”也罢,“本土孕育”也罢。
归根结底,词汇都仅仅只是文化现象的反应,是一种不断变化发展的静态
文化含义,一如我们仍会赋予很多汉字新的含义,诸如:雷、晒、坤等等。